无论在哪个维度,粉丝为爱谱写的一则则经济神话都永不过时,最近两天,各大官方势力针对年轻人无底线的追星乱象再次展开一场轰烈的围追堵截。
前有人大代表呼吁整顿无底线追星、人民日报痛批流量造假,后有大碗娱乐解散张小斐后院会、明星应援APP“星援”的创始人被判决五年牢狱之灾。病态追星不愈,则舆论主流难安。
事情还要追溯到2018年,彼时顶流蔡徐坤的一条微博在短时间内获得1亿次转发,而有意思的是,当时微博的全部用户量也不过才3亿而已,正是由于这次令人哭笑不得的转发事件,作为“幕后推手”的星援乃至整条打榜灰色产业链才被彻底曝光在舆论与法律的视线里。
有数据显示,截止2019年2月份,星援后台共有17多万微博用户,而17万账号共绑定微博小号高达3000余万个,累计获利600多万。事实上,从明星商业价值与流量基数相互绑定的那一刻起,饭圈就不再是单纯的饭圈,继而异变重构成一场场可量化的数据劳动。
翻看各类社交平台,随处可见“数据女工”在凌晨深夜为爱发电,不眠不休。当流量数据被圈进资本概念,粉丝经济的顽疾几乎药石无医,更悲哀的是,这世上远不止有一个星援。
互联网“追星社区”是伪命题吗?
时至今日,流量一词都尚未从贬义与嘲讽的框架中完全脱离出来,随着流量型影视作品一部接一部的扑街,外界对流量的态度可畏是避而远之,但这并不妨碍流量明星快步走上商业舞台中心,以至于资本主流都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当然,这其中粉丝的付出居功甚伟。细数一名合格数据女工背后的基础“任务”,诸如应援、打榜投票、买同款周边、控评反黑、公益活动……简直构成现实版饭圈车间,流水线上的输出不仅让旁观者直呼疯魔,也使有心人捕捉到一丝商机。
这几年,不断有饭圈APP涌入互联网阵地,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市场上相对主流的互联网追星产品共计约有20余款,其中甚至包括明星自主开发的APP,比如郑爽与男友之间的债务导火索“M77”。
就连视频平台也赶着来分一杯羹,如爱奇艺泡泡、腾讯doki、芒果TV饭团以及已经停运的阿里星球。主打业务从应援打榜到周边贩卖,从明星行程再到众筹集资,追星模式一变再变,牟利的触手自然指哪打哪。
从前,粉丝追星大多四散零落,或许是游兵散将难以形成一定的群体结构与流量凝聚力,一个专业追星社区平台的出现,恰如其分地将集体主义发挥到极致,这无疑与饭圈最大贡献度的诉求不谋而合。因此,追星平台一度备受追捧,无论是用户还是资本。
根据调查显示,2013年至2014年是追星类APP的资本高光时刻,短短两年内,这个小众的垂直领域共计完成5笔融资,最高融资金额高达1亿,最少的也有数千万元。至于用户方面,早在2018年初,超级星饭团App的用户量就超过千万,爱豆的应用下载量更是高达2243万次。
不可否认,粉丝的经济效应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只增不减,但颇为现实的是,这则商业逻辑中的万能理论在互联网的追星生意上,未免多少有些失真。追星社区的商业模式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复杂,稍不留神还会触及法律的禁区,比如刷数据会在一定程度上违反公共网络中的公序良俗;比如周边电商有明星官方授权掣肘;再比如应援众筹有集资红线的风险等等。
以成立8年的爱豆为例,这家靠主打明星行程而在饭圈炙手可热的APP至今都没有实现一定的盈利基础。“行业中大家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一个特别好的盈利模式。粉丝流量大家都肉眼可见,但是怎么去变现?其实没有几家能摸索出来!” 爱豆创始人无奈地说。
另一方面,单做一个粉丝APP能亏多少钱?这个问题或许从前无解,但亲自下场的郑爽却给出了明确答案:1000万。据悉,2017年,郑爽首次开发属于自己的粉丝APP雪糕群,运营仅半年花费400多万,2019年雪糕群的升级版“M77”上线,不到3个月耗资1000万。
社区运营难题、商业变现途径少、持续烧钱……种种因素在这门看似一片光明的生意身上锢下重重枷锁,互联网中的追星社区逐渐由淘金地演变成伪命题。
打榜众生相:吃相太难看
不管怎么说,饭圈在粉丝义务劳动的关系中有了一套更完整的产业链化目标,打投、集资、控评……每一环在自家偶像的商业世界里都不可或缺,谁家数据不好,偶像自然就处在鄙视链的底端位置,更关键的是,粉丝之间有莫名的攀比心理。
刚刚大学毕业两年的阿珺因为《陈情令》疯狂喜欢王一博,虽然工资不算太高,但每年大概会花五位数帮他应援,“他的每本杂志我都会收藏,代言的洗发水成箱买,用不了只能送给亲戚朋友,《有匪》的棉花娃娃我从黄牛那里溢价8倍买的!”
2021年湖南卫视在海南跨年,阿珺与千万疯狂粉丝亲自到跨年现场应援,光是集资应援费就交了8500,“特意选了个有意义的数字,8月5号是他的生日。”阿珺如是说,而这个数字在一掷万金的粉丝群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有数据显示,有14.89%的追星族每月会有爱豆花费5000元以上,其中集资应援占支出大头。事实上,粉丝集资最早起源于偶像经济如火如荼的日韩地区,早在2008年,大热韩团Super Junior的粉丝就发动了名为“1人1股运动”,集资1亿韩元SM经纪公司股票,希望取得股东会一席,从而达到他们反对加入新成员的诉求。
真正在国内饭圈将集资普及开来的当属孵化出鞠婧祎等人的SNH48,集资以爱之名,在一定程度上能遮掩住真相的丑恶,但随着各方利益的暗流涌动,这块爱的“遮羞布”也被频频撕扯下来,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湖南台的快本应援。
2020年12月份,何炅收粉丝应援礼一事在社交平台闹得沸沸扬扬,礼物从价值上万的和田玉到动辄数千的Prada保温杯、GUCCI眼镜,一众高昂的礼物刷新了公众对内娱应援生态的认知,类似“给地主上供”的讽刺性评论也在某种意义上全盘否定了应援空洞的价值形式。
但现实远比想象中更魔幻,2019年11月,豆瓣上流传出一篇抨击粉丝应援的帖子,并将矛头直指微博旗下的借贷产品“微博借钱”。据悉,微博借钱根据天然的娱乐基因,将借贷与粉丝打榜连接捆绑,借款额度与点赞数直接成等比例膨胀。
诚然,饭圈多以年轻人居多,他们往往是极易受诱惑与引导的群体,借贷平台主动打通借款与追星之间的消费通道,情感经济被金融挟持变现,这无疑助长了饭圈数据生态的莽荒生长。
除了借贷,针对粉丝集资的平台也如雨后春笋,此前,饭圈两大集资平台“摩点”与“o!what”相继被有关部门约谈。据悉,集资抽成对于追星类APP来说是笔不可小觑的业务来源,以吴宣仪后援会某次集资为例,光平台抽成就有6万块。
值得一提的是,从前粉丝集资多半依赖自主转账到“大粉”个人账户,在缺乏透明度与监管的情况下,粉头携款跑路,喜提海景房的闹剧时有发生。尽管集资平台有踩红线的风险,但对于那些热情氪金的粉丝,平台的存在则意味着集资的安全感,甚至有些平台推出过集资保险业务,为偶像借贷消费、被迫还债的大有人在。
很明显,饭圈众生相已不单单只表现在粉丝为偶像买单,而是扩大到整个社会圈层。
“面子”工程的崛起与塌陷
遥想星援最初倒台的时候,饭圈简直哀鸿遍野。根据一位选秀节目的粉丝描述,她在平台上绑定了买来的将近两万个小号,“它没有之后,我们就没有办法一下那么快地完成转评赞、刷数据,就连最基本的签到习惯也一时间难以改变。”
数据对一个偶像有多么重要,郑爽曾在节目中坦言“以前并没有那么多人知道我,但通过微博,好像一下子很多人知道了我,我的片酬就会涨。”事实上,明星的商业价值并不难计算,公开资料显示的娱乐数据共包括分为影、视、综、人四个领域,这四个维度的数据综合产生相应的商业价值。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疯狂的粉丝会无处不在,倒下一个星援,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星援,有媒体调查过,某数据购买网站的累计交易金额已达58.8万元,订单数有160万。粉丝不遗余力,明星也不懈怠,微舆论场统计数据显示,仅郑爽一人在2020年共登上133次微博热搜,平均每3天上一次热搜。
诚然,数据过分注水背后是明星热度无效声量的严重凸显,艾漫数据显示,2018年明星网络热度总无效声量占比64%左右,而蔡徐坤那条微博在星援的助推下,无效声量则高达73%。
如果将数据作为明星在商业维度创造价值的一个方向标,那“去水”后的真实数据则残忍地折射出一定的经济落差。根据市场调研机构comScore的统计,因为存在数据造假,有半数以上的展示广告实际上并未被真实的受众看到,来自IAB的报告也指出,无效流量使品牌方每年至少损失42亿美元。
但星援导致的饭圈数据大震荡,无论是平台还是明星都在历经舆论的洗礼与审视,一方面是数据女工连夜加班,辗转各个阵地的殚精竭虑,另一方面是流量水分遭遇口诛笔伐,牵连出资本跟着趋于理性。
以最难忽略的微博热搜为例,《2020年腾讯娱乐白皮书》中的年度明星商业价值TOP10榜单显示。明星的商业价值与热搜频率并没有明显的直接关系,相反地,比起在热搜榜上络绎不绝的流量明星,孙俪、刘涛、黄晓明等实力演员的商业能力更胜一筹。
值得注意的是,各大榜单也纷纷开始去水化运动,据悉,在2020年的金鹰奖观众喜爱的女演员提名名单榜中,宋茜在数据清水后由第一名滑落到第三名,无效量达58.69%。不难看出,如果畸形的“数据病”渐渐被治愈,袒露出的将是一场面子工程的崛起与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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